【故人已远情未休】【chapter11】
【11-2】
话说凌远刚站进电梯间，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，看着重新燃起希望的冯渺消失在厚重的门后，自己的胃忽然猛的刺痛了一下。凌远猝不及防的向后一跌，靠在了电梯的侧壁上。凌远一只手松了松领带，一只手撑着墙壁，调整呼吸。随着电梯“叮”的一声响，电梯应声而开，凌远踉踉跄跄的走出电梯，跌跌撞撞的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。满心以为自己到了办公室就可以休息，偏偏刺痛感愈发的强烈。
眼看着办公室的大门近在咫尺，凌远却无法抑制的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。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一滴滴的滴落，打湿了洁白平整的衬衫。他垂着头无力挪动分毫，由于痛苦，只能是徒劳的一只手紧紧按着胃脘，将衬衫拧出褶皱，另一只手狠攥成了拳头抵着地面。
“二哥！”即便是楼道那边凌欢的一声惊呼，也没能把痛苦中的凌远拯救出来，“二哥，你怎么了？”凌欢手里拿着凌远的西装，飞快的向着凌远跑过来，看到凌远的情况之后，立即转身大声道:“我去找急诊。”
凌欢刚跑出没几步，便捕捉到了凌远虚弱的呼唤，“欢欢，回来。”
“二哥！你都疼成这样了，我还是去找急诊吧！”凌欢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停下了脚步，回头说道。
“不用，我自己心里有数。”凌远果断的拒绝了凌欢的提议，然后命令道:“去给我拿两支654-2。”
“你也不能就靠止疼针顶着啊！”凌欢皱着眉头，“我要不是上来给你送衣服，你就打算这么一个人生疼着啊？”
“听话，去吧。”凌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，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凌欢恨恨的跺了跺脚，一溜小跑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。
凌远却像是一个筋疲力竭的马拉松运动员一样，彻彻底底的摊靠在墙上，也就只剩下能死命的咬着下唇来转转自己的注意力了。
凌欢回来的时候，手里拿了准备好的止疼针，一刻不敢迟疑的给凌远注射。“二哥，二哥，好点了吗？”凌欢放下了手里的东西，将凌远被汗水打湿的一缕头发轻轻的拨到了一边，从护士服的口袋里掏出手绢给凌远擦拭着头上细密的汗珠。
止疼药很快起了效力，凌远不再是全身紧绷的样子，攥紧的拳头也渐渐的松了。凌欢握着凌远虽然满是汗水却十分冰冷的双手也坐到了地上，头倚着凌远的肩膀。
“二哥，你记得吗？小时候下雨打雷，我怕的不行，你就来陪着我，我们就坐在家里的客厅，就像现在这么坐着看外面的大雨和闪电。”凌欢看着窗外，笑意浮上脸庞。
没有希望得到凌远的回应，凌欢自顾自的说了下去，“那个时候，你告诉被吓的啜泣连连的我说'一个强大的人并不是无所畏惧的，他们的伟大在于敢向心里的恐惧宣战。人之所以会成长，就是因为他们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恐惧。'”凌欢淡淡的一笑，将凌远的双手攥的更紧了。
“从小到大，我考试挂科，失恋，学习压力太大，许许多多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的事情，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。”凌欢傻笑了两声，说道:“爸爸妈妈到现在还以为我没找过对象呢！”凌欢顿了顿，直起身来看着凌远的侧脸说道:“可是二哥，你为什么要把事情都藏在心里呢？”
凌远的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，想说些什么，可又不知道如何说起，他抿抿被自己咬出血痕的下唇，声音也有些沙哑，“欢欢，有些事情，不是我不跟你说，你还太小了。”
凌欢继续说了下去，“二哥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，可是我和你，比大哥更亲。你了解我，我也了解你。有些事情，你虽然不说，我也看得出来。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小孩，但其实我已经不小了。二哥，心里事情太多却不说出，不累吗？”
凌远苦笑了两声，没有说话，右手从凌欢的手里抽了出来，轻轻的抚上了她的头发。
“我明白，有些事情你不想说。可是二哥，总要找个人听你说啊！”凌欢眨了眨眼睛说道，“二哥，我知道，从许叔叔找到咱家的第一天起，你就再也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了。你的感觉我的确不懂，可是有些事，只要说出来，也就容易放下了。妈妈对你疏远了，是因为害怕会失去你，爸爸至始至终最疼的是你啊，就连我学护理，都是爸爸想让我为你保驾护航。”凌欢撒娇似得抱紧了凌远的胳膊，“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啊，爸爸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啊？我也吃过你的醋啊，有时候我就想我明明才是最小的，为什么他这么疼你呢？可是后来我也明白了，有许多感情已经超越了血缘，二哥，你对我，对爸爸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，那个最重要的人值得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去保护，去跟随。就像我一直都是你的小跟屁虫啊！说真的，你烦过我吗？”
“烦过。”凌远笑着回答，凌欢一脸失望的说道，“二哥你怎么这样啊？我都不知道你还烦过我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你吃过我的醋啊。”凌远调侃了两句，严肃了一些，说道:“自从我有了家，没过多久，我就有了个妹妹，这个妹妹每天闯祸，上蹿下跳的不像个女孩子。”凌远看到凌欢佯怒的眼神，全然不加理睬，反倒笑的幸灾乐祸，“我天生喜欢安静，周围忽然变得聒噪起来，也会心烦。可是直到有一天，小小的她拉着我，悄悄地把一张不及格的卷纸交到我手上，让我帮她瞒着爸妈给她签字的时候，我第一次尝到了被依靠的感觉。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起，我觉得保护我的妹妹是我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凌欢愣了一下，尴尬的说道:“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？你怎么还记得呢？”
“怎么？敢做不敢当啊？我到现在都记得被发现了以后，我被爸爸狠狠的打了一顿，那应该还是他唯一一次打我。”凌远对结果倒是不以为意，但借此笑话着凌欢。
“二哥，从小到大我所有的过错全都是你替我顶着的，我的困难也都是你帮我解决的。你知道吗？我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我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二哥。”凌欢一脸的幸福，“我有两个哥哥，一个可以挣钱给我买吃的，一个不仅可以挣钱给我买吃的，还能听我絮叨，你说我更喜欢哪一个？”
“小心等大哥回来，我就跟他告状啊。”凌远嗤嗤的笑着，气氛也逐渐的放松了下来。
“我才不信呢！对了对了，我还记得咱们俩小时候逃课偷跑出去，你拿你的私房钱给我买冰淇淋吃呢。”凌欢眉开眼笑，似乎还能再回忆起冰淇淋的浓重奶油味儿。
“你个小馋猫儿，每天就想着吃。就记得我给你买吃的啊？”凌远笑的无可奈何，刮了刮凌欢的鼻头。
“还有呢，还有好多好多，我全都记得。你教我骑自行车，我第一次上路就把你给撞了，你的胳膊肿了好大的一片，爸爸回家把我骂的狗血淋头，骂的我痛哭流涕，后来还是你给我求的情。”凌欢明明回忆的很开心，越说越高兴，声音却忽然哽咽了一下，“在梦里她们说，带我去另一个童年，我开心地笑啊，泪流满面。二哥，我好害怕我的另一个童年里没有你。”凌欢强自镇静了一下，接了一句，“也没有好吃的。”
凌远的心头紧了一下，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，只是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，“好啊，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居然和吃的在同一水平线上。”
两个人彼此沉寂了一会儿，“二哥，给我找个二嫂吧！这样等你有了小孩，我就有外甥了。”
“小糊涂虫，那是侄子。”凌远摇了摇头，“你不是值班吗？就在院长这儿擅离职守？”
“我十点交班，现在已经下班了，别想打岔。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啊？”凌欢不解的问道。
凌远撇了撇嘴，“我也没看你给我找个妹夫。”
“二哥！”凌欢害羞的红了脸，说道:“你明明比我大。”
“可我是男的，应该以事业为重。”凌远辩解着。
“好了好了，你说的都有道理，不管你了。”凌欢撑着墙壁爬起来，笑着伸手去拉凌远，凌远就势站了起来。
“欢欢，今天二哥的心情的确不好，谢谢你，陪我聊了这么多。”站起来的凌远高了凌欢快有一头的距离，爱怜的摸了摸凌欢的头。
凌欢翘起双脚在凌远的脸上亲了一下，说道:“二哥，加油，早点找个能照顾你听你倾诉的人吧。”
“哪那么容易？”凌远惨淡一笑，接道:“就你鬼主意多。”
“那有什么难的啊？等到有一天，你发现，自己无论是光鲜还是痛苦的过去都愿意对他倾囊吐露，即便是短暂的分别也会勾起无尽的思念时，你就找到那个人了。”凌欢给了凌远一个定义，轮到凌远站在原地愣神，思念吗？自己现在倒是真想李熏然了呢！
“二哥？不会已经有情况了吧？”凌欢惊愕的看着凌远若有所思的脸色问道。
“小孩子别瞎猜。”凌远看了看手表，“都这么晚了，别回去了，就在我办公室睡吧。”
“好，我一定要看着你不让你工作。”凌欢不假思索的说道，看到凌远掏出钥匙开了门，自己蹦蹦跳跳的坐在了凌远办公桌前的皮质转椅上。
“别闹了，快过来躺下。”凌远指着宽大的沙发，向玩的不亦乐乎的凌欢招了招手。凌欢顺从的躺下来，由着凌远给她盖好了被子。凌远自己也躺到了另一个沙发上，枕着手臂，盯着天花板愣神，忽然问道，“欢欢，喜欢一个人还有什么特征啊？”
几秒钟后，没有一点反应。凌远微微起身，斜睨着躺下的凌欢，小丫头嘴上说要看着凌远睡觉，结果自己一沾枕头就已经睡着了。凌远咧嘴笑了笑，也就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。那天夜里，凌远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，在梦里，他似乎看到了未来和远方，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，而那背影，分明便是李熏然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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