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故人已远情未休】【chapter19】
【19-3】
凌远就那么定定的看着，看着护士熟练的处理着相关的善后事宜，脸上忽的挂上了抹谈不上释怀却足够淡然的笑意，身边的韦天舒察觉到凌远的变化，微微偏着头望着他，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。”凌远亦是觉察到了韦天舒打量的目光，也不等他开口，自己便斟酌着感慨了一句。
身边的人长了颗七窍玲珑心，多愁善怀向来如此，韦天舒也是习惯了一般，安慰的拍上他的肩头，劝慰道：“尽人事，知天命吧。”
凌远脸上的笑意仍不曾散，淡淡的应了声，“不然还能怎么样呢？”话音刚落，便转身走出了病房，不曾有一丝的迟疑。
还能怎么样呢？韦天舒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，几天前还戴着氧气罩看着平安嬉闹的冯渺已经走了，一张单薄的白布遮住了她同样的单薄的身子，天命难违，大抵如此。一贯大大咧咧的韦天舒破天荒地长叹了口气，结束了就是结束了，对于医生而言，病人的离去，是一种鞭策。
正是因为他们敬畏生命，才能更好的挽救生命。
凌远缓步趟出了病房，只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冲散自己心中郁结的块垒，可还没等他走出床边，手机突如其来的振动便让他停下了脚步。
“第一医院，凌远。”看见陌生号码，拿起电话习惯的自报家门。
电话那边的声音吊儿郎当，虽说陌生，却也熟悉，“凌远，我许皓远啊，有空一起出来坐一坐呗。”
“对不起，我工作很忙。”凌远冷着脸，下意识就说出了拒绝。
“别急着拒绝啊，你也不想我去你们医院闹吧？既然是私事，还是出来说得好。”许皓远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在凌远的耳边，像极了一个炮仗凌空炸响。
沉默了许久，电话两端的人也无声的僵持着，终于，凌远开了口，说道：“好吧，今天晚上吧，就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。”
“好。”许皓远低低的应了一声，先一步挂了电话。
凌远的步子愈发的沉重了，他想做个了结，却不知如何了结，更不知能否了结。开了面前的窗子，久违的冷气扑面而来，当真是神清气爽，若没了这些琐事缠身，定是个晴空当头的一天。
凌远如是想着，倒也知道今天不是自己当值，回家给凌景鸿一家拜了年，权衡了许久，还是瞒下了自己要和许皓远见面的事。
中午饭吃的味如嚼蜡，想着心事，总是带着点心不在焉，凌景鸿见了，因着担心问出了口，被凌远搪塞过去。凌景鸿也是个明白人，知道凌远不愿说，也就不再问。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，就连叽叽喳喳惯了的凌欢都没怎么出声。
凌远一如既往的抢着刷了碗筷，洗了手也不再多待，借口有事就离开了家，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，自己也不知心里装了什么愁思。
正是隆冬，仿佛过了晌午，天就跟着黯淡了下来，凌远到咖啡厅时不过五点，天却已经彻底的黑透了，行人也渐渐稀少了。他推门进去的时候，许皓远还没来，他便给自己点了杯美式咖啡，一点点的酌着，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把事情说清。
许皓远进来的时候，凌远正搅动着热气腾腾的咖啡，他不是个懂规矩的人，或者说，是个蔑视规矩的人。一手拉开了沙发椅，一手打了个响指，找来了服务生，“一杯焦糖摩卡。”待他坐下时，才注意到凌远观察的目光。
“怎么？没见过？”许皓远戏谑的调侃了两句，习惯性的交叉着十指，靠在桌沿，微眯着眼睛。
凌远只见过许皓远一次，只是记得那是一个还算俊俏的小伙子，今天才发现，许皓远长得的确是一表人才，棱角分明的脸庞，透出来点难以察觉的决绝。敛了心神，凌远也就开门见山，“说吧，找我来什么事？”
“我找你能有什么事，总归不是寻亲认亲。”许皓远冷哼了一声，言语毫不留情，“当然是老头子遗产的事。”
“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确了，他是他，我是我，我们以前没有关系，现在没有关系，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。他的遗产留给谁是他的事，与我无关，我一分也不会要。”凌远摩挲着咖啡杯把，语气里尽是些漫不经心。
“可你也看见了，老爷子上赶着追着给，为了你，他连命都能不要。”许皓远乜斜了凌远一眼，语气带着点醋意。
空气中弥散了淡淡的硝烟气息，说不上是剑拔弩张，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，凌远实在看不上许皓远的唯利是图与胡搅蛮缠，冷冷的说道：“他是你爸，不是我爸，你也不必做我的工作了，我说不会要便是不会要，你要想让他彻底改变心意，倒不如去做他的工作，何苦和我纠缠？”
许皓远微直起身子，盯着凌远，“我是想叫你去做他的工作啊。”
凌远一怔，笑容里带了点不可思议，漫别说他不会和许乐山有丁点瓜葛，就算是有，他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去争取什么劳什子遗产。
“你知道，这不可能。”凌远拒绝的干脆，“我不会去的。”
“别介啊，你说你又不想要，你就去跟他说留给我，不是
皆大欢喜吗？”许皓远换了个语气，“老头子现在谁说话都不听，就听你的。”
凌远心里波澜不惊，亦是淡淡的说道：“我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，这话我不会说的，你找错人了。”
“我前两天粗略的算了一下，老头子这些年没白没黑的干，只攒不花，算下来怎么也得有近亿了。多了我不敢说，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千万怎么样？”许皓远说的天花乱坠，却不知这一句一下子惹恼了凌远。
正端着咖啡的凌远啪的放下了杯子，说道：“许乐山真该想想，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孝子。”
“彼此彼此，我们半斤八两吧。”许皓远嘻嘻哈哈的不以为意，“他的自私凉薄我们都学了个通透，谁也别说谁吧。”
凌远脸露愠色，说着就要起身，却被许皓远一句话说的愣在了原地，“真不知道那个小警察看上你什么了。”
凌远缓缓抬头看向许皓远，心里满是诧异，他和李熏然在一起不是秘密，但也不至于连个只见过两面的外人都心知肚明。
“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，我也是偶然撞见的。”许皓远微微摆手，说道：“你的冷漠我看是配不上他热情似火的心啊。”
“别说的像是多了解他似得。”凌远不屑的冷哼了一声，可心里确确实实泛起了波澜。
“看看便知道了，一个警察，十年饮冰，难凉热血的主儿，就是再冷血，也比不上个一把柳叶刀操纵生死的医生吧。”说这话时，许皓远没看凌远，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
的咖啡，上面厚厚的一层焦糖真是好看。
凌远沉默着没说话，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，美式咖啡的苦涩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，“没别的事我就走了，医院还有事要忙。”
意外的，许皓远没说话，更没拦着凌远，只是送了凌远一句“好自为之。”
走出咖啡厅，风还是冷的，心好像也跟着凉了下来，江城
不怎么见雪，雪落下来便成了雨，落在身上，也是冰的。
寒气沿着领口一点点的蔓延，凌远却丝毫不觉寒冷，反倒有了点放松，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李熏然这样一个温暖如朝阳的人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，他太冷了，不适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。虽说没什么道理，但由不得他不胡思乱想。
冬雨丝丝缕缕的落下来，落到西装上便又重新冻成了冰花，直到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脖颈上，接着又是几滴雨落在面颊上，切骨的寒意才让他意识到现在的天气状况。抬起头时，凌远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溜达到了警察局的门口。
远远地站在街道的那边，怔怔的盯着那幢灯火通明的大楼，他或许会在某一个房间里开会，看文件吧。任凭急促了脚步的冬雨落在身上，凌远丝毫不愿挪动脚步，哪怕是远远地守着他也行，只是，别让他离自己太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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